冰儿猛然惊觉,他再也不在了。
心里突然抽空了,两行温热沿着颧骨滑到颊边,立刻变成冰冷,凝在脸上。嘴角尝到那微微的咸味,仿佛触发了什么,眼睛受不了控制,泪水成串地滑落下来,心里郁结的烦闷和悲伤突然直朝胸口翻涌上来,冰儿抱住冰冷的碑石大声痛哭了起来,此时的她似乎已经不是在哀悼慕容业,更多的是一种发泄,发泄满腔久已不宣的惆怅情感,发泄对人生命运无常的仍不屈服。
不知哭了多久,冰儿只觉得心中的苦水倒尽了,眼前金花乱冒,浑身瘫软无力,但头脑中是一片久违的平静与清爽。她突然渴望有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把自己扶起来、拥抱住,可回头时,乾隆冷漠地远远站着,闭目不视;只有两个小太监走上来摆上一对白烛,燃上一束香火,又递来一杯水酒。冰儿强撑着跪直身子,把晶莹的水酒轻酹于地,眼泪如酒水一般莹莹洒下,在脸上留下一道道冰印子。
“不早了,该走了。”乾隆的声音似乎从很远处传来,冰儿靠着两个小太监的扶掖站直身体,双腿不知不觉已经冻得不能动了,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。到了乾隆面前,未抬头她就感受到父亲的目光:温柔的,又是责备的;心疼的,又是无奈的;关切的,又是恼恨的……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歉疚,乾隆没有说话,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,只是突然地扑进乾隆怀里,呜呜大哭起来,哽咽的声音从乾隆的胸口闷闷地传过来:“……他不在了……他不在了……他不在了……”反反复复,只此一句……
声音不高,也不尖锐,却如钝刀一般拉着肉,有种撕心裂肺、凿入骨髓的痛楚。
滚热的泪水彻底融化了父女间阻隔的冰山。乾隆本是强压着恼怒,此时却感到心中酸软,他渐渐伸臂搂住冰儿瘦小的背脊,把这个磨人又可人的小东西紧紧拥在怀抱中,怀中传来阵阵寒凉,乾隆心里微微发痛,用自己披风里层那厚实的貂嗉裹住女儿,他知道,两人的冷战结束了,冰儿还是他绕膝承欢的乖女儿。当女儿的心思如小鸟般在外面飞倦时,他的怀抱永远是她最最温暖的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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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1)蒜条金:扁扁条状的金首饰。黄金柔软,薄的是可以用剪刀剪断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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