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晁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，把他拽在了身后，用厚重的嫁衣，把他藏了个严严实实。
他回头用眼睛瞪了少年一下，警告的意味一览无余。
小魏倒没有怎么反抗，他稍稍蹲着，鼻尖蹭上了姚晁披散下来的头发，感觉痒痒的。
在姚晁回过头来的下一秒，房门被推开，他一下子绷紧了身体。
看守的贼寇大声喝问：“刚才是你在说话？”
姚晁“娇弱”地咳嗽两声，小幅度抬了抬大红嫁衣宽厚袖子里藏着的手，把锐利的簪子攥住，柔缓的声音不急不徐，与他此刻的心绪是两个极端：“是我。方才祈福念经的声音大了些，打扰两位英雄，实在抱歉。”
两个看守之人在黑虎山上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，屋里这个又是他们三爷格外吩咐要看好的，日后可是给他们做“大嫂”之人，放肆不得。
只是这样的美人，也轮不到他们两个。
是以两人也没什么好气，只嚷道：“念经？！不知道咱们二爷最讨厌神神叨叨的人么？再敢发出响动来，现在就给你扭了胳膊丢到二爷那去！”
另一个又污言秽语道：“到了二爷房里，看你能伺候几日……”
姚晁明显感觉到自己背后传来弑人的目光，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跟人干架了，他赶忙答应道：“小女子再不敢出声了。”
语调中包含了十成十的紧张，反倒打消了两人的疑惑。
看这“新娘子”还算乖巧，看守的两人也没再惹事，只关了门，又开始守在门口聊了起来。
见人走了，姚晁连忙回头去看，果然瞧见一个目露凶光的狼崽子，手里已经攥紧了出鞘的匕首。
他转过身去，悄声道：“好了，收了匕首吧。”
小魏咬了咬牙，右手却仍用着全力，青筋都冒出来了：“这些畜生！”
姚晁想要低头，奈何发冠太重，压得他差点没稳住，只好把上身往下倾了倾，又把自己的左手覆在小魏握匕首的手上，温声安慰他：“确实是畜生，过会儿就宰了他们。”
小魏仰脸，凶狠道：“我去替你杀了他们。还有那个穿灰色衣服的人，我剜了他的眼睛！”
姚晁知道少年说的是方才刀疤脸男子，恐怕方才他的眼神，全被小魏看见了。少年受过这样的屈辱，自然对这种事格外敏感。
他只好轻拍着那只紧绷的手，安抚少年：“好，都依你还不成？”
可又想起前些日子在巡捕府地牢里，他正审着长风镖局的两个镖师，却被小魏捣乱杀了，几处疑点全都断了线索。
姚晁无奈道：“你这性子也该改改，动不动便又是杀人，又是剜眼睛的，晚上做梦不怕么？再说了，世上解决问题的方式千千万万，哪一种不比直接动手杀人强？万一杀了不该杀的人，自己还要后悔去？”
往日里在姚晁那养伤，小魏的嗓子还不能说话，便是姚晁一个人对着他说话。又因为是自己救下来的小崽子，姚晁对他不曾防备，不知不觉就絮絮叨叨说多了，小魏习惯了，也不曾抗拒他的说教。
见他不说话，姚晁手上用力：“把匕首松开。”
小魏挣开了那只干燥温暖的手掌，锋利的匕首“唰”地一声，破空划了个弧度，刀锋顶住了姚晁的脖子。
姚晁挑眉：“用我送你的匕首，对准我的脖子？”
若是原来男装的他，剑眉微挑的样子，当真又是飒气又是俊逸。
只是如今那眉毛已经被他自己刮了，又画上女子的黛眉，这样的神态看上去便有万分的违和感了。
只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，让人无法不沉浸其中。
小魏控制不住咧嘴一笑，露出两颗尖虎牙，视线定定地对准姚晁微微上翘地桃花眼：“你穿女装可真好看。”
姚晁绝倒，这才想起自己如今的模样，对“女装”二字开始深恶痛绝。
他面无表情地拨开小魏实则没有用力的右手：“你快走吧，别再给我捣乱了，上次的事情，我还没找你算账。”
小魏维持着方才的动作，只是用来威胁人的匕首已经不知道歪到了哪里去，他固执地摇头拒绝：“那可不成。上次的事情，我等着你找我算账呢。”
姚晁头痛不已，只想早早打发了他：“你说怎么算账？不若我们打一架，输了的人挨揍？”
少年人双眼一亮：“你穿女装跟我打？”
他神色一下子兴奋起来，手里的匕首也不知收到哪里去了，动动手腕，露出迫不及待的神情来。
虽说白衣最适合二哥……可他如今穿的这一身大红衣裙，却格外令人斗志昂然。
少年还分不清什么叫做斗志，什么叫做念，只想着把姚晁揍趴下，最好是乖乖地躺着，向他求饶。
红色嫁衣映衬着玉白俊俏的脸，上面再添几道红色的拳头印，就太完美了。
见小魏已经跃跃欲试，仿佛在打量着从他脸上哪处好下手，姚晁不由深吸一口气，一时胸闷气短，不知是气得，还是被勒的。
他断然拒绝道：“这衣裙勒得我喘不上气，行动不便。过几日换了衣裳，同你打上一场。”
小魏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失落了几分，勉强道：“换了衣裳啊。”
接着，他又问：“你身上这套衣裙，能给我吗？”
姚晁不解，仍是拒绝：“这衣裳是借的，不能送你。”
少年撇撇嘴，唇色仍是那样浅淡的样子，心里却打定了主意——你不给我，我还不能偷了？
姚晁心里一直压着事，又挂念同在山寨的林桡等人，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同小魏周旋，只好对他道：“你先离开，等过些日子，剿匪一事完了，我定抽出时间来。届时是打上一架也好，去京城玩也好，都由你来定，可好？”
小魏刚要说不，脑子里转了一个弯，便点了点头：“你给我样东西，我就走了。”
姚晁头痛，他自诩能看透大部分人心里所想，可小魏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，让人琢磨不透，不知如何应对。
他只好承诺：“我身上都是女子之物，哪里有什么东西给你？等出了山寨，去我家中，你想要什么便拿走什么。”
小魏这才满意地笑了。
他走到窗前，猫儿一样轻轻巧巧地钻了出去，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。
等小魏走了，姚晁这才放心地坐在桌前，静静等待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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