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脸颊渐潮红,如同被火烧云烧的,没有喝醉酒,却已经醉了,琉璃眼里也有些迷离。直到笙音袅袅而落,她才猛地醒来。
“姊姊。”她一个激灵,背上微起汗。
以自己洞真境神识大圆满的修为,竟然会被乐境迷离,失了清醒。
这当然不是沈清猗的乐音入道了,而是她沦陷在了沈清猗的情境中。诚然色.欲天也有影响,放大了她的情致感知,但心中若无情意蕴积,又岂会轻易陷进去?
萧琰心中警醒,在没想清楚前,她不能迷失在沈清猗的情里,也不能纵容自己的情意滋生。
沈清猗容颜也若霞染,眸子炽烈,“我这一曲可好?”
萧琰目光下落,不敢看她的眼睛,那满山鲜花和火烧云似还燃烧在她心间,神识默念清静经,一边起手提壶,将两只玉杯斟满,抬杯敬沈清猗,说道:“姊姊你吹得真好。”
沈清猗没有起杯,只让白苏冲清茶过来,清冽的眸中还有炽烈,声音却是轻柔又缓慢说道:“我心已炽,再饮酒,只恐把持不住。”
萧琰微怔,举杯饮尽,眉起一笑。
她喜欢她的克制。
君子有欲,而君子有节。
她果决、敢为,却又克制自己,不恣意而为。
萧琰见过太多恣意的,阿娘是,李毓祯是,就连慕容绝也是,她喜欢她们的潇洒,包容她们的恣意,但更认同君子有节的克制,如他们这般出身地位的,即使背负责任,想放纵恣意也不难,难的恰恰是有节的克制。
她斟酒,起杯再敬,为沈清猗又饮了一杯。
“姊姊,你很好。”她说道,“真的很好。”
萧琰觉得,她再和沈清猗待下去,心会被她的情浸入更多。
沈清猗起茶而饮,眸中炽烈情意已尽去,但见天光照流泉的清冽,情如轻泉而柔,说道:“阿琰,你很好。一直很好。”
那些吸引她的动人品质从来没有改变过,没有随着她的成长而被岁月磨损,也没有因为踏足红尘而被沾染,依然明澈、纯净如故,有着世间最温暖、最纯粹的一颗心。
沈清猗的眸光愈柔。
萧琰只觉心中芬氤,不知是因酒还是情馥郁,不由站起身,来回走动几步,见远山青翠欲滴,近处池波涟涟,清荷亭亭立,花树清丽绚烂,再抬眼望晴空高远,就有了作画的冲动,心念一起,回头说道:“姊姊我给你作画吧。回赠你刚才那一首笙曲。我就送你,这天地春吧。”
沈清猗眸扬,含笑,“好。”
很快,道侍将画具抬过来,置好画案,萧琰挽起袖子,吩咐铺纸清玉宣,显然是要画水墨写意而非青绿山水。以清墨画天地春色,当然比着色的青绿山水难度高。相较而言,水墨更重意境,这是萧琰长处,而最主要的,还是青绿山水太费时间,她不愿让沈清猗久等。
之前,萧琰送给沈清猗的画均是青绿山水,即使画乌古斯的冰天雪地也是有一两抹绚丽色彩,就是期望沈清猗不要太“清寂”,这会画春景却作水墨,其中心思沈清猗岂会不明白,唇柔一笑,从菘蓝手中接过光润柱墨,一手牵起袖子为她研墨。
墨是好墨,香是清香。萧琰看看天、看看地,看看人,看看花,忽地回身步叠席,将余下的半壶酒全数饮尽,琉璃黑眸亮澄又泛水色,似天光映入了莲池,转身回到画案前,提笔就挥洒开去,没有布局没有忖思,眼睫垂,随心动意,泼洒出心中的天地。
但见那,碧空高远,云气缭绕,一骑白鹤清唳上天。青山接天际,山色苍翠滴,漫山花艳如火。大地青青,湖水清蓝,荷花亭亭,如水中芙蓉。花树缤纷,迤逦去天际,绚然如云锦。白鹤之上一大袖女子,素衣飘飘,身姿纤拔,如梅标清骨,持笙而奏,朵朵白云绽开,枝枝鲜花凌空,云端漫成花海,一身揽尽春。
心有天地色,天地共你春。
萧琰抬眸看着沈清猗,神色真挚,袒露心意。
姊姊,你的心自在,天地春色尽为你有,永不会枯色、凋零。
你看,风是自在的,云是自在的,风起云聚,风消云散,皆是寻常。
你的心自由,一念风云起,一念风云散,可执起,亦可放下,没有什么能困缚你。
……
沈清猗看看画又看她,眸子明冽,映着天光云影,也映着她的人影,轻抿的唇慢慢勾起一分笑意,似第一枝梨花在春风中缓绽,曳出徐徐的柔情。她没有说话,只吩咐菘蓝调了红绿色脂,素手先后执二毫,在画上寥寥几笔。
一枝火红玫瑰别在了那吹笙女子的襟口。
霎时,水墨的天地春中添了一簇火红,恰似在这春光中怒放的夏花,让那清冽又闲适的女子燃起一团火焰,变得炽烈鲜活,流光天地,灿烂了岁月,明丽烂逸。
萧琰眸子睁大呆立,心神撼动。
沈清猗抬头,明冽眸子看着她,神若秋水清,心如丹火炽,清冽又绚烂。
阿琰——
你就是我的生命烂漫。
萧琰心神摇荡,蓦然想到裴驸马。
“臻神明变化,与生命烂漫”。
裴驸马以生命燃情,给予阿娘一生烂漫。
而她,是姊姊生命的烂漫。
这样的情……
她怎可折断。
又怎忍抹去她生命的烂漫?
……
萧琰心乱不止。
沈清猗又吹了很多曲,有关雎,蒹葭这些先秦的古风曲,也有汉晋的乐府歌,还有唐人谱曲的南歌子,西江月,两同心,万年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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