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至于西二领,还有东部南三领,这五个领原就是中立派,如今看来,是铁了心不参与莫沃与明雷之争。”
兰格维尔道:“应该是见大公殿下没有表态,存了观望。”
寔楼丘挑了挑眉,冷峻的声音道:“我能表什么态?汗父临终遗诏莫沃继位。明雷说,这是被莫沃逼宫立下的伪诏。这有可能,毕竟汗父生前没有下诏废明雷的太子之位,突然改立莫沃太可疑。但莫沃说的:明雷与汗父爱妃通.奸被汗父撞破,汗父被气死了,临终前立诏废明雷改立莫沃——也有可能是真的。究竟真相为何,只能待事态明朗了,才能查清楚。”
兰格维尔默默为大公翘了个拇指,分明是坐山观虎斗,待两败俱伤,或者一败一伤,这就是“待事态明朗了”,大公再以查清大汗驾崩真相为由,往胜利者头上掼锅——至于是新登基的莫沃大汗,还是前太子明雷,就要看这二位的角力了。
反正大公在格索尔领“驻守边地,无诏不得擅离”,中央领打得再厉害,大公也是有心无力啊。
至于先大汗驾崩的真相,到底是明雷所为还是莫沃所为,或者是他们大公……谁知道呢?只有长生天知道,他一点都不想探究清楚。
反正先大汗已经年迈了,昔日的雄狮已经没有了勇猛的魄力,也该归去长生天的怀抱了。
兰格维尔向自己选择的主君行了个军礼,转身走出去。虽然这是他的书房,但里面的书十之七八不是他的,属于这里新的主人。
他走到廊上,沿着旋转楼梯而下,下到二楼时,便见一位身穿黑面皮袍、容貌清秀的青年,手里拿着一本书,不疾不徐的步阶而上。
两人打了个照面。
兰格维尔目光微缩,在那青年向他行军礼后,也回了个军礼,两人错身而过。
行到一楼,兰格维尔摸了摸唇上的胡子,心想:玄狐来了,又有什么机密事?但他也只是想一想,一点都没有探究的心思。
“玄狐”萨加·亚克尔,和他一样,也是通古斯贵族,被大公看中忠诚和才智,提拔为机密书记官,负责大公身边最机密的事宜,终年一身黑袍,又比北极狐还要敏感狡猾,大家暗底里都叫他玄狐。
“殿下。”玄狐叩门入内,提笔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一个字。
这是一个唐文汉字:
“驲”。
“那边”传过来的情报,只有这么一个字,以玄狐的聪明,也只猜出了一半,另一半却没能猜出来。
但他知道大公一定明白。
女大公的灰眸一凝,跟着两分冷锐的光芒掠过,轻呵一声笑,抽出一张短笺,书写了一首标准字体的通古斯诗:
“夜幕与天相交,启明的晨星啊,从我们的灵魂深处升起,冉冉腾上天空。”
折叠成方胜递给书记官。
“传给大祭司。”
“是。”书记官神色沉静,一点也不好奇,也不想去知道,大公将这首祭祀启明星时吟唱的诗传给大祭司是什么意思。
书记官退出后,寔楼丘继续看书,做笔记,直到侍从官禀报:客人来临。
“请进。”
进来的是一位高个的客人,头上的皮帽子和脸上的白熊面具将头脸全部遮住,只露出一双深褐色的、犀利的眼睛。
“客人请坐。”
客人解下了皮帽子,除掉白熊面具,露出一张深邃白皙的中年脸庞。
这是一位鲜卑贵族。
“尊贵的大公殿下。”来人向她行了一个按胸躬身的鲜卑贵族礼。
“尊敬的楚因圣者,好久不见。”寔楼丘起身,却是向他回了一个宗师礼。
来人的眸光微闪,拉开椅子,坐在格索尔大公对面。
他的目光落在女大公右手合上的书面上。
那是一行通古斯文字:
《高武大帝》。
这是一部带有罗马风格的史书,它的作者是大唐高宗武皇帝身边的罗马裔书记官,这位伟大的皇帝陛下驾崩后,书记官用唐文和罗马文写下了这部传记,之后又被各国翻译成本国文字,但不管是哪国文字,都沿用了原书的名:《高武大帝》。
——不是什么皇帝都能称为大帝,被承认为“大帝”的,必定是举世公认的伟大皇帝。
这书也成了每位皇帝必读的经典,尽管在个别帝国它成了禁书,但禁不中的是君王心中的野望。不管是哪国的皇帝,不管是哪一代帝王,高武大帝始终是帝座上的那座高山,迄今无人能够逾越。而承认她的强大,对于曾经被她的军队打败的帝国来说,不是耻辱,与强大的敌人对抗是英勇,每位帝王都在研究她的成功,探索她的思想和行为,希图了解这个强大的敌人,学习她,挑战她……然后超越她。
客人冷漠话语犀利,“很多帝王想学高武,但没有一个成为高武。”
你以为你能成功?
寔楼丘的灰眸冷峻中透着睿智,“我不是高武。但乌古斯需要一位‘知者’,而不只是一位勇猛的狮王。”
客人沉默了。
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,同样的冷峻、锐利,仿佛利刃交锋,谁都不退却。
良久,客人站起来,拿起面具,戴上皮帽子,说道:
“三个月。”
我们等你三个月。
寔楼丘冷峻一笑:三个月,已经够了。
……
中央领,乌腾格里神山。
白色的神鹰在天空翱翔,飞到了白色的圆顶神庙上空,又盘旋着,落到了一只伸出的手臂上。
身穿萨满白袍的中年祭司脚步匆匆走入一座穹顶神殿,殿顶绘着日月星辰,最中央却是露天的,下方是一个圆形祭台,祭台正中放着一只古老气息的星盘,看不出材质,对着天穹,极其缓慢的转动着。
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老人坐在星盘前。
中年祭司对着老人恭敬行礼,“大祭司,神鹰来信。”
双手摊开,手心一支竹管。
大祭司没有回头,目光看着星盘,枯涩的声音说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中年祭司行了礼,无声退下。
他退到殿外,将竹管的漆封取下——果然!里面已经是一管灰末了。
神殿内,大祭司坐在星盘前,枯瘦的手指缓缓拨着一颗星。
晨星已经来临。
但能不能走到这里……
“去吧。”他说道。
从他缀满星辰的衣袖中,忽然飞出一只透明的蝴蝶,扇了扇薄翼,从殿门口飞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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