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年在原州官道遇袭杀马贼时,她在战斗后突破即将晋阶,突然间被一人掠走,挟着她到树林中护她晋阶,就是这一位——说“我是你祖宗”的人。
尽管当时她看不清那位祖宗的衣着容貌,却在此时看见这人的瞬间,心中就莫名的确定——就是那人!
……
那人立在塔边的松树下,苍绿的树枝映着她苍绿的衣,给人感觉和那几百年的松树一样,经历了岁月的沧桑,可又给人感觉她很年轻,仿佛松绿里的生机,和这岁月一起流长。
那人在那里,就是岁月。
周围的一切,都是岁月的光影。
萧琰眼神恍惚,神情和身姿却已在不觉间端正恭敬。
这是先天!
他们萧氏的先天!
……
远远见到那人,萧纺神色愕然,却立即恭敬行礼,然后不再往前,转身向萧琰一点头,便自提气离去。
萧琰顿时知道了。
——她,就是我的讲武人。
萧琰心中莫名欢喜,又有着说不清的亲近感,疾步上前去,长揖行礼,声音清澈,神容端敬,“十七阿琰,字悦之,道号无念,拜见讲武夫子。”
这是她的讲武夫子,萧琰就报了自己的道号——母亲在信中说过:无念,汝之道号。
那人手中提了只酒葫芦,笑了一笑,苍绿的松枝便似在她的笑容中青翠生动起来。她的声音听不出年纪,只觉和岁月一样,悠远绵长,又带着岁月酿出陈酒的醇美质厚,“哎呀”一声悠叹道:“年纪大了,就喜欢你这般青葱漂亮的美人。萧悦之,你这字取得极好,每次见到你,就身心俱悦呀。”
萧琰嘴角轻抽,她这是被祖宗调戏了?……就知道这位祖宗不怎么正经,不然哪个长辈会对第一次见面的晚辈说“我是你祖宗”?
“祖宗”招手让她走近,白皙的手指在她脸上摸了好几摸,一脸满足道:“哎呀上次没摸到——果然鲜嫩,比昨天吃的嫩豆腐还嫩。”
萧琰:……
忽然觉得自己在学堂也应该戴面具。
不过,她没有半分躲避的动作,因为这位祖宗的动作虽然轻佻,眼神却很正。
“哎呀真是个好孩子!”祖宗咯咯笑道,又抬手轻拍她头一下,“你的曾祖父是我三弟,我行二。”
萧琰眨一下眼,然后“啊”一声,只觉心中更欢喜,叫道:“二曾伯祖。”
“还是叫夫子吧。”祖宗有些嫌弃道,“被青葱小娘子这么叫,都被叫老了。哎呀呀,时光悠悠呀,岁月流金。”一边说着转身走向塔中,酒葫芦勾在她手指头上一晃一晃的。
萧琰闻到她身上的果酒香,粲然一笑,跟在她身后。
萧琰对先天宗师并不陌生,之前她已经见过三清宫、梵音寺和天策书院的先天宗师,各有各的风采气度,令人见之心折。但她觉得,还是自家这位二曾伯祖身上更有人味儿,让人油生亲近。
……
进了塔,脱了鞋,萧琰在藤垫上端直坐定。
萧迟却是随意的坐在藤编小榻上,一脸笑意吟吟的。
“小十七,我单名一个迟。别以后人问起,你还不知道你的讲武人是谁。”
萧琰恭敬应道:“是。”
想起曾祖父的名讳为“迅”。
一个迟,一个迅……先生的为迟,后生的为迅?
她眼色有些古怪。
萧迟忽然朝她眨了下眼,“当年我在母亲肚子里迟迟不出;母亲生阿弟时咻一下就出来了。”
萧琰噗哧一下笑出。
觉得这位二曾伯祖虽然有些不正经,但很是有趣。
想到这位曾伯祖和曾祖父同母,那就也是公主所出,和她另一半血脉也是一样的,心里有些恍然,难怪会觉得很亲切。
萧迟举了举酒葫芦,笑吟吟的,“要不要来一口?”
果香挺诱人……萧琰顾目一望,周边全是书架子和竹简,还有几个书案,笔墨纸砚俱全,却没有杯盏之类——您这是要我直接拿着葫芦喝吗?她脸窘了下,赶紧摇头,“不了,谢谢夫子。”
“我不介意的。”萧迟真诚道。
萧琰一脸无语:……您真的不是在调戏我?
“哈哈哈!”萧迟仰头大乐,喝了一口酒,“哎呀呀,阿琰为什么是我家的呢?”一脸深深遗憾自家人不能下手的表情。
萧琰:……
忽然觉得先天宗师还是少点人味高远点好。
萧迟笑了几声,收了酒葫芦,敛去笑意后的眼眸幽邃流光,“十七可知,何为武学?”
萧琰只觉这双眼睛仿佛流淌着长河岁月。
她恍了下神,赶紧敛目,认真作答道:“武学二也:武技,武功。普通人强健体魄,锻炼肌肉,练习搏击之术,此为武技;其上为武功,修炼内功,纳天地元气,炼精气神,突破身体极限,力则拔山,寿则延命,至最高境界者即破道,突破天地生死之秘,跨越天人鸿沟,道存神存。”
“你答得没错!”
萧迟叹道:“世间万物,抵不过岁月,最终都逃不过生老病死。无论生时多么精彩,最终都会死亡,步入腐朽的泥土,或者直接化为尘灰。多么让人不甘呀。”
她眼眸中流转着碎光,仿佛长河里落下星光,粲然却又深奥邃远,声音也似在长河中汩汩流动,让人忍不住倾听浮荡。
“上古圣人伏羲演化大道,观宇宙生死奥秘,说‘天地之德曰生’。天生道,道生一,一生二,三生万物。万物以阴阳化生,生生不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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