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看她遇袭的地点,都是在齐王系或是亲近齐王系的军将统辖区域内,即使明面上看不出派系,但肯定不是太子派系的,要么就是贪污军饷或是依靠门荫上位能力不足的军将,这些人的落职既是打击了齐王一派,也是对军中贪蠹无能之辈的一个清洗。
以天策书院对清川郡主的看重,郡主出行的防卫必然是严密的,即使身处军中消息无法完全封锁,但在军营里不可能遭到刺杀,只能是出营的时候动手,而清川郡主选择何时出营或巡视何地,那是她的决定,即使暗中设局者可以利用某些力量推动或促使她做出决定,但这个“促使”最终可能是落入了清川郡主的彀中,袭杀者认为合适的袭杀地点正是这位郡主选中的地点。
如果真是如他们推想的,那清川郡主的布局谋略就太可怕了!
更可怕的是,她不仅设局,更以自己为冲锋棋子,以战养剑,在生死关头求突破,这种强大的意志比起单单拥有谋划设局的能力更让人可怕。
这意味着做她的敌人面对的不仅是一个智士,还是一个锐士。智者谋局,决胜于千里之外,锐者破局,一力降十会。这种智锐双全的人物,往往是谋士最头疼的。
顾邃现在就很头疼。
如果这个智锐之士还拥有着可以影响人的地位和气度,那就更令人头疼了。
萧昡赞同他往最坏处推测,将对手想得更高明些,己方才能思虑得更周全。
清川郡主若想在河西军中查出什么,他们是不担心的,因为河西军本就没有什么好查的,萧氏的私底势力不会养在军中。但是他们担心清川郡主对军将的影响,尤其对中下层军官和下面士兵的影响。
作为太子嫡长女,她拥有未来的皇位继承资格,尤其是她有这个能力,比起年仅十岁的太子嫡子出色得多,如果太子登基为帝,下任储君不出意外定是清川郡主。这样一位郡主去到军中的影响绝对比任何一位亲王的影响都大。
军队是最崇尚武力的地方,中下级军官和士兵离皇帝太远,皇权虽然威严,但可能及不上统领这支军队的将军的威严,俗话说“县官不如现管”。尤其萧氏在河西经营两百年,又是世袭的统军大都督,在河西军中的威望可能已经超过远在天边的帝国皇帝。但是,像清川郡主这样直接代表皇权的人物降临军中,那就是给将士直接面临当今皇室的机会,如果这一位还拥有折服人的气度,将会加深中下层军官和士兵对当今皇室的深刻印象,让他们觉得离皇室很近。这当然是萧氏不乐意见到的。
当然,清川郡主到河西军践习是迟早的事,他们也早有准备,只是没想到是在这样一个被袭杀的突发境况下到了河西军,这就更凸显了兵部令里“妥善”二字的重要。
顾邃建议道:“郡主既然在威胜军养伤,那就先从威胜军践习开始?具体任职,可由韦怀睿安排。”
萧昡眼色深了深,这是要试探韦蕴的态度。
威胜军是河西五军之一,但韦蕴并不是萧氏系的人。他的嫡亲长姊韦苍是韦氏家主,身为家主亲弟,又是一军之主,在韦氏中的地位当然很重要,但还没重要到能代表京兆韦氏。萧昡想拉拢的当然不是京兆韦氏,这不可能,他看中的只是韦蕴。虽然世家子弟总会跟家族的立场一致,尤其嫡支子弟,但也有例外,比如,给家族多一条路。
……
大都督府的军令当天下午就到了威州。
而萧琮的密语信也在这天晚上飞入了梁国公府。
萧昡看信后脸色就微变,带了两名隐卫出府去了宗庙山。
宗庙的北山上是葱郁茂盛的密林,深林内建有几栋竹楼,有的形貌古朴,有的精巧雅致,但在夜色下都是平静的黑影。
萧昡进了最东的一座竹楼,上楼后在门前恭敬叫了一声,“四叔父。”
门开了,透出清淡的烛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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